□黄祖绪

黄仲昭，原名黄潜，以字行，号未轩，别称退岩居士。明宣宗宣德十年(1435)二月二十七日，仲昭生于莆田城内东里巷簪缨世第之家，行二，为闽中文章初祖黄滔十八世孙。曾祖文圭传子寿生，成祖永乐九年(1411)擢辛卯科萧时中榜进士，选翰林庶吉士。寿生传子子嘉，官束鹿知县。子嘉传长子黄深，字仲渊，景泰二年(1451)擢柯潜榜二甲第三十二名进士，官至云南道监察御史。深之胞弟仲昭，其性端谨，幼从父兄苦学，熟习经史，博览群书，年方十五，有志正学，为府学增广生。明英宗天顺三年(1459)，仲昭擢福建乡试杨琅榜第六名举人，礼部会试第一百七十九名。明宪宗成化二年(1466)，仲昭年三十二，擢丙戌科罗伦榜进士，为二甲第四十四名，选翰林庶吉士，翌年，授翰林院编修。其撰《自题画像》:“对此丹青笔，今吾始识吾。秋江片石瘦，冬岭一松孤。不是庙堂器，真成草泽癯。行当返初服，归以读吾书。”

明成化三年(1467)十二月，为培养圣德事，宪宗命内阁遣郎中韩定持小揭帖到东阁及史馆，分与太常寺卿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吴节等，令各赋烟火等诗，以为上元赏玩之具，臣等各授一帖，内开烟火花火等项面贴诗赞题目，仍令依旧诗格式拟述进呈。仲昭与章懋、庄昶联名上《谏<元宵烟火>诗疏》，诗疏略云：“及观旧式，俱是玩好之物，鄙之词，甚非所以养圣心、崇圣德也。……今日之举或者两宫皇太后在上，陛下欲极孝养奉其欢心，非为一身娱乐之计，然大孝在乎养志，不可徒供耳目之玩好以为养也。臣等伏覩两宫母后恭俭慈仁之德著于天下，坤仪贞静。举天下之珍奇玩好，皆不足以动其心，岂以烟火为乐哉？况今两广弗靖，四川未宁，辽东虽云告捷，然敌情难测，尚费区处，不可置之度外。北敌毛里孩包藏启疆之心，窥伺间隙，犹当深虑。江西、湖广一旱数千里，民不聊生，其他灾伤处所尤未易悉，举生灵嗷嗷张口待哺，虽蒙优诏赈恤，然公私匮乏，计无所生，可为寒心，此正陛下宵旰焦劳，不遑暇食，两宫母后同忧天下之日。臣等又知陛下之不暇为此也……臣等伏愿陛下宽斧钺之诛，採刍荛之语，将此烟火等事一皆禁止，不使接于耳目而移此视听，为文王之视民如伤，为大舜之闻善若决江河。省此冗费，以活流离困苦之民，赏征戍劳役之士，则干戈可息，灾旱可消，百姓可以富庶，四夷可以宾服，亿千万年享太平无疆之休，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则陛下之所以奉养两宫者，其孝岂有大于此哉!惟陛下深思而力行之，不以臣等为沽矫，不以臣言为迂阔，使天下后世知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岂惟臣等之幸，实宗社生灵之大幸也。臣等昧死谨具本以闻。”

仲昭等循吏所上诗疏，讽指朝廷耽于逸乐，粉饰太平，以是触怒宪宗皇帝，以仲昭、章懋、庄昶“妄言讥议”罪，受廷杖责罚，贬仲昭为湖南湘潭知县，时称“三君子”。状元罗伦亦以直言敢谏论学士李贤坐谪，时论合称“翰林四谏”。仲昭贬官行将出为湘潭知县，时在成化四年(1468)，刑科给事中毛弘等疏言：“三臣初出草茅，敢言直谏，实盛世事，乞复其职。”宪宗览疏气稍缓，特旨改仲昭任南京大理寺评事，时仲昭除官仅四十天。仲昭任上气岸屹立，思致安详，处事宽宏大量，清守执法，荣辱不惊。遇有曲庇、托情、阴私者皆禁之，敢为民昭雪冤假错案。对权贵纨绔子弟犯法，不徇私情，惩治尤严，遂多招致官宦豪绅积怨。

明成化十一年(1475)，仲昭连居父母忧，服阕返京，致使这位孝子无意仕途，遂引疾致仕乞归莆阳。行前，仲昭撰《谒延平书院》诗二首：“九峰分一脉，遗庙立乞当中。横翠轩犹在，濯缨亭已空。溪山閒霁月，草树自春风。仙梵争华侈，伤哉吾道穷。”“先生不可作，千载仰仪刑。道脉承伊洛，心传在考亭。池涵新涨绿，碑蚀古苔青。坠绪今谁续，斜阳草满亭。”

归得莆阳日，仲昭撰《谢病得请口号四首》：“病怀偏恋故山微，乞得闲身到衮衣。汲黯十年长在告，陶潜今日始真归。还山谩说余生乐，报国终悲始愿违。匹马金台重回首，寸心还傍五云飞。”“归路新秋暑渐微，到家正及菊花时。沉冥岂是甘沮溺，经济元须让稷。书卷昼长聊足遣，山田岁熟可无饥。高车驷马从知好，只恐风尘湼素丝。”“十五年间列从臣，在公仅阅四回春。庙堂不乏经纶手，天地堪容樗散人。富贵百年聊染指，田园数亩足安身。逢人若问余生计，秋水芦花一钓纶。”“羁终非性所禁，暂来旋复忆山林。衡门已分棲身稳，生计何须著意深。健翮冲霄元有路，闲云出岫自无心。亲朋共说如傅，只是行囊乏赐金。”

仲昭在莆阳文赋里下皋筑“俱乐亭”在焉。其云“致仕归作小亭”，取邵子“满目云山俱是乐，一毫荣辱不须惊”句，赋诗十首《下皋俱乐亭匾》:“十载山庄没草莱，小亭今日喜新开。呼童痛洗亭前竹，要放南山翠色来。”“满目云山俱是乐，古人心与我心同。纷纷宠辱多忧患，真乐谁知在此中。”“开亭近对九龙山，人在千林紫翠间。造物于吾多所靳，惟应山水不吾悭。”“十年失脚走危途，天赋吾真半已芜。今日看山亭上坐，悠然始复见真吾。”“亭前无地著尘氛，云外青山山外云。颇幸名途抽脚早，山灵犹未作移文。”“九龙山势郁嵯峨，翠入簾栊爽气多。读罢残书无一事，闲调绿绮和樵歌。”“亭外群山翠绕檐，看山终日坐钩簾。东南天际浮云尽，又喜壶山露一尖。”“列岫多情争秀丽，野花随意放芳妍。化工还有些儿欠，背却西淙瀑布泉。”“烟云变幻多奇态，风月清妍无尽期。莫道吾亭欠华彩，天然图画列階墀。”“潇洒林亭仅数椽，包罗风景迥无边。夜来微雨兼秋至，彻骨清寒疑欲仙。”

明成化二十一年(1485)，御史刘信在义井里为丙戌进士黄仲昭、陈岳等人立“群风坊”。仲昭自是安居下皋村，“朝课耕桑夕校书”，家居长达十七年。仲昭是理学名臣，又是经学家、文学家、书画家，更是位地地道道的修志专家。时值御用太监五羊陈公道派任福建镇守，藩臬诸君子佥以仲昭为宜，委请仲昭主持纂修《八闽通志》。仲昭独当其任，纂修事目俱仿《大明一统志》立例。但其书备载天下之事，其采辑不得不从简约，至于所辑者，特一方之事而已，宜加详焉。故于其己载而未悉者增之，未载而可采者补之。《八闽通志》始修于明成化乙巳(1485)，成于弘治己酉(1489)，历时五年，终于完成了福建省第一部省志《八闽通志》的纂写。

仲昭呕心沥血纂修《八闽通志》计八十七卷，统十八类四十二目，每一类中大都按省、府、州、县的顺序记述，其中保存了大量弥足珍贵的史料，有的且是未见于其他志乘的，体例也比较齐整，为福建省编纂各级地方志之所本。《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论曰:“于舆地之中，较为完整，然以户口、水利列入食货中，此创例之未协者也。”但这部志书仍瑕不掩瑜，为弘治以后诸多史家所赞誉且极力仿效。

仲昭《八闽通志序》:“闽虽为东南僻壤，然自唐以来，文献渐盛。至宋，大儒君子接踵而出，仁义道德之风于是乎可以不愧于邹鲁矣。先哲凋谢，典刑日远，士习民风，渐不如昔，此有志于世道者所为深慨叹也。”

仲昭多病早衰，退处山林，窃不自揆，思欲考求前志，表章先哲之典刑，以风厉后学，庶几于世道少有所补，而不终为圣朝弃物也。顾私家无力，不能尽得八郡之志，以备检阅；而书人笔札之属，亦无所取给，盖有志而未能者久之。适今御用监太监五羊陈公奉命镇闽，雅好文事，藩臬诸君子因以诸郡之志久旷不修为言，公慨然曰:“谁可属笔者?”诸君子佥以仲昭为宜。公乃具书币，俾行部宪臣踵门而请焉。

仲昭亦欲有以毕其初志，故不辞而为定其凡例，随事分类，为十目十又八，所统小目凡四十又二。每类则合八府一州之事以次列之，厘为八十七卷，名曰《八闽通志》。其间若地理、食货、秩官、学校、选举、坛庙、恤政、宫室、丘墓、古迹之类，皆因诸郡所采事迹，随其详略，稍加删次，或遇营建修治之得宜而可以示法于后世者，始备录之。至于人物一类，志或有未载及载而未尽者，必旁搜博考，尤致其意焉!

如福之人物，旧志俱未有登载，今则以进士郡人林谨夫所辑《乡贤传》，及闽邑庠司训兰溪郑瓘所辑郡志采入；莆之人物，亦未有类萃而归于一者，今则以郡人方先生时举所著《人物志》、吴先生源所著《名公事述》，及今少冢宰彭先生韶所辑《莆阳志》采入；建宁旧志已亡。成化初，郡守安成刘钺尝修之，未及成而迁官，遂并携以去。陈公特遣使诣其家访得之，今悉因其所载者采入，延平则有郡庠司训缙云樊阜所修志；邵武则有前郡守南充冯孜、后郡守仁寿刘元所修志；泉、漳、汀三郡志，则皆近日郡人所纂辑者，今所采人物皆因之。又 虑局于见闻之偏，而于公论有未协也，复以质于膳部主事莆田宋端仪，重考论而去取焉！先儒广汉张子尝论修志不可不载人物，岂不以人物乃典刑所系而可以有补于世教乎！仲昭纂辑斯志，而尤慎重于是者，盖亦广汉张子之遗志也。

时预纂修者，福州指挥陶僖、前黄梅司训三山龚章、丽水司训宗侄洙、儒士莆田熊晟、张元绅及樊、郑二司训也。终始相成其事。惟元绅及洙之力为多。提督采取诸郡事迹及纲领纂修之事者，提学佥宪金陵任君彦常实任之。若夫食乞廪、笔札、书人、刻工之费，则皆陈公所自区画，一芥不以烦有司。用是，仲昭得以优游岁月以卒其事云。

弘治二年龙集己酉孟夏之朔，莆田黄仲昭序。

明弘治元年(1488），御史姜洪上疏孝宗，奏请起用理学名臣黄仲昭。孝宗准奏下旨，吏部令地方官至莆礼请黄仲昭出山。仲昭撰《梨关入浙江界感怀》诗云:“朔风孤骑别莆阳，还说闽山总故乡。今日忽惊风土异，闽山又隔暮云黄。”明弘治三年（1490），仲昭跋涉进京师吏部参谒，吏部尚书王恕，字宗贤，号介庵，以刚正清严称，亲及门迎接仲昭，以宾礼揖让，升堂相向再拜，缙绅两高之。王恕所引荐皆一时名臣，其好学问，创“三原学派”，以学《易》为乐。

仲昭初授职为《宪宗实录》纂修官，但受忌者所阻，改任江西提学佥事。任上品文校行，毫发不爽。整顿学舍，端正士风，倡导程朱理学精华，奖掖贤才，纠戒陋俗，“教人以行实为先”，抑“奔竞躁进”之士。于官宦子弟，无所宽假，人不便之。任上刊刻《通鉴前编》和朱熹《纲目书法》等书，以示后学，堪称程朱理学之传衍者。并编定《冠婚丧祭仪礼》供刊布。

明弘治八年（1495），仲昭年届花甲，连疏乞休归莆阳。其《自赞小影》云：“力不能胜衣，而心欲负乎九鼎；行未定寡过，而志欲张乎四维；官不踰于七品，而下视金张为无物；学未究乎一经，而妄意颜孟为可师。是以言则众骇以为狂，动则群笑以为痴，然犹梦梦焉执迷而不返，蠢蠢焉取辱而不辞也。虽然局于赋禀而有限者，吾未如之何矣！出于修为所可致者，吾将尽力求之，是固未能超然入于成德之域，其庶不为小人之归也欤!”

仲昭擅长编纂志书，其纂有《邵武府志》《延平府志》《南平县志》等书，这些地方志书人物门类齐备，能起到极强的教化作用。仲昭著有《未轩文集》十二卷，补遗一卷，收入清《钦定四库全书》集部六·别集类五。另著有《纲目书法》《学庸或问》《读<尚书>》《读<毛诗>》《读<春秋>》《辩易卦未济》《春秋褒贬》《雅风升降》《通鉴证异》等书。

仲昭为官秉承闽中文章初祖黄滔之遗风，忠君爱国，牢记“当官之法惟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则所以持身矣！”其致仕家居，粗蔬淡饭为食，土布衣衫为饰，扶贫济困为乐事，至于辩论古今，商榷政务，则往往理不可夺。世称其文“雄浑醇雅”，赋诗“和易近人”“无艰深聱硗之语”。身为理学名臣，在理学上“羽翼程朱”之作，对宋儒理学有所发明，亲手对闽本《晦庵朱先生文集》一百卷，取浙本互校精加雠订，且力助佥宪天台林公中一九世孙都运伯承君刊刻此书出版。

书成，仲昭为撰《晦庵朱先生文集书后》：右《晦庵朱先生文集》一百卷，闽浙旧皆有刻本。浙本洪武初取置南雍，不知辑于何人？今闽藩所存本，则先生季子在所编也。其后又有《续集》若干卷，《别集》若干卷，二本亦并刻之。历岁既久，刓缺寖多，读者病焉。

成化戊子（1468），仲昭自翰林谪官南都，偶得闽本，公暇因取浙本校之，其间详略互有不同，如刻唐仲友数章，闽本俱不载其所劾事状，世人鄙儒多以是疑先生，异论纷起，故悉增入，使读者知仲友蠹政害民之实，而无所惑于异论也。其他无大关系者则仍其旧，惟正其亥豕鲁鱼之讹而已。岁丙申（1476），闽宪使山阴唐公质夫、佥宪兰溪章公德懋闵旧版磨灭日甚，遂以仲昭所校补之，未及讫工而二公相继去任，寻复残缺。

佥宪天台林公中一至，慨然以为己任，久未暇及。壬寅（1482）秋，谋于先生九世孙都运伯承君，复以仲昭所校本精加雠订，讹者正之，腐者易之，缺者补之，至是始无遗憾矣。呜呼!先生不可复作，而是编之存可以见其经国之谋焉，可以见其济民之政焉。上而天道之妙，下而物理之微，明而礼乐之文，幽而鬼神之理，诚作圣人之阶梯，入道之门户。诸公惓惓相与图其永久，其嘉惠后学之意，不既深乎!工既告成，仲昭谨识其颠末，以告后之君子，俾谨守而嗣修之，以无替诸公之惠也。成化十九年（1483），岁在癸卯二月之朔，后学莆田黄仲昭谨识。

仲昭尝游湄洲，其撰《登天妃庙朝天阁》诗云：“扁舟乘兴访湄州（洲），独向朝天阁上游。钟送清声闻两岸，树移寒影落中流。云开平海见谯擄，潮益禧江度客舟。吟倚阑干清不断，天风吹起海门秋。”仲昭尝游武夷山，其撰《游武夷九曲僭用文公先生韵赋棹歌十首》：“我来九曲访仙灵，积雨初收天气清。旧日虹桥无觅处，依然山色与溪声。”再如其咏五曲诗云：“五曲峰峦转觉深，千年精舍花云林。古今游客知多少，谁识先生一片心?”仲昭游九曲赋诗十首，为历代游武夷九曲和韵中的佼佼者，仲昭亦是书画家，《明画韵编》称其“亦工书画”。

弘治己未(1499），南陵人陈效，字志学，起江东，来为兴化府长吏，时连岁大祲，地方艰虞，朝夕之间，虑有祸变，公极力营救，幸有以出民于涂炭矣。陈效躬行阡陌，拊循临问。一日览郡志乘，断宋绍熙间(1190-1195），乃叹曰:“逖哉廖平，杞宋无徵，孔子伤之。予忝二千石，奈何令一国之史竟绝于予。”邑人仲昭与周瑛应陈效之请，于弘治十四年（1501）春，开局南山僧舍（广化寺），着手合力纂修《兴化府志》，到了弘治十六年(1503）春，《兴化府志》修成，周瑛领总志，仲昭领人物志。全书五十四卷，按史、户、礼、兵、刑，工分为六纪，“提要以为纲，叙事以为目，成制则全文收录，其他则推论本末得失”。终篇皆以“修政立事，济人利物，移风易俗”为主。是书为莆田现存最古老之府志。

知兴化府事陈效作《兴化府志序》：“予家食时，闻莆阳为文献之邦。及承乏是郡，见夫科甲相望，簪组蝉联，礼乐文物之盛，信乎前言有征也。他日，索郡志于掌故氏，仅得元延祐翻刻宋绍熙本，其他无全书焉。夫贤才、典籍所自出也。自宋迨今，凡三百年，而何阔疏一至于此！盖必有其故矣。于时，翠渠方伯周公，未轩佥宪黄公皆委政家居。二公学行表表，闻于天下，六经、子、史之外，凡世故物理，罔不究心，而况莆为桑梓之邦，其所尤悉者乎？予故设局于南山僧舍，谋补典籍不足，特请二公以主之。二公皆忻然曰:‘吾志也，当如请。’乃始事于弘治辛酉春，终事于癸亥春，共为书五十四卷。予次第观之，广大毕备，纤悉不遗，事核而理明，初无藻饰附会之说，乃喟然叹曰:‘《志》也者，夫岂徒哉！是教我以修政立事也，是教我以济人利物也，是教我以移风易俗也。我初欲补典籍之缺耳，按《志》所言，则我之为责益重矣乎。虽然，天下之事，每成于有志，而败于自弃，敢不策驽励钝，黾勉从事，期不为文献之羞？而凡吾徒官于此者，皆不可以不勉也。’因书此以见吾志。弘治十六年三月下澣，赐进士出身、中顺大夫、知兴化府事、前南京户部郎中南陵陈效序。”邑人周瑛亦为《兴化府志》作序。

明弘治十六年(1503），仲昭为撰《兴化府志后序》：“《兴化府志》成，翠渠周君既序诸首简矣，郡守陈侯谓仲昭尝操笔与俱，不可不序诸后。因忆初入局时，其于总志发凡立例辱周君，往往商确于仲昭，大要以遵国法救时弊为主，仲昭所治人物志，则合前后诸志所载，各举其一节之盛者为类例，而裒次之若近代人物。前志未及载者，亦商确于周君，而各以类从。至于前代奸佞诸臣，亦录附于篇以示戒焉。既脱稿，乃依周君所定卷第编入，至是遂为一郡完志矣。昔司马文正公集古今治乱成败之迹，名曰《资治通鉴》，然则斯志也，其亦郡邑资治之鉴，与贤守令一开卷之顷见夫户口之增损，土田之莱闢，赋税之登耗，水利之通塞，宁不思所以为民兴利除害者乎？见夫庠序之废举，学术之邪正，风俗之媺恶，人物之臧否，宁不思所以为民移风易俗者乎？倘因前人治忽之迹，而为今日是非之鉴，益之损之，与民宜之，则所以资于治者不既深欤？陈侯锐意欲成是书，其同寅贰守谈侯致用，通守曾侯宗道，节推罗侯汝文，又相与赞成之，而县尹吴侯惟明亦效力焉。诸君子其皆有见于此乎，然仲昭因斯志之成，犹不能无遗憾焉！莆自宋太平兴国置郡以来，至绍熙间始遇赵侯彦励而前志成，又历胜国以迄于今，始遇陈侯而斯志成，盖五百三十年间，仅两见焉。故前志纪绍熙以前事，犹未免阔略，今志于胜国时事，虽掇拾一二，而阔略尤甚。文献不足无所考证，周君每与仲昭论及于此，未尝不深慨夫作者之难遇也。嗣政君子其尚心陈侯之心，而以时续之，俾后之执笔者无复有文献不足之憾，顾不韪欤！因陈侯之命，谨以是书诸末简。弘治癸亥三月之晦。”

仲昭品德高尚，为遵守正道的儒者。其认为：“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内不以自诬，外不自以欺，以是尊贤畏法不敢怠傲，是雅儒者也。”明武宗正德三年(1508）十一月初一日，仲昭卒于家中，享年七十三，后入祀莆田乡贤祠。葬墓筑莆田县西南文赋里（今城厢区华亭镇云峰村）。此墓至今犹保存完好，其墓碣刻有“皇明理学名臣未轩黄先生佳域”十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