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合浦

1993年12月25日，由中国文物交流中心和中华民俗艺术基金会策划，福建省考古博物馆学会和台湾鹿耳门圣母庙管委会联合主办的“妈祖民俗文物展”在鹿耳门圣母庙开幕，湄洲妈祖祖庙常务副董事长林聪治等应邀出席开幕式。这是湄洲祖庙董事会负责人首次访台，意义重大。开幕典礼十分隆重。展览的展期长达半年，展出期间，共接待观众80多万人次，引起台湾各界广泛关注。

如今不管从哪个方面进行评价，“妈祖民俗文物展”都应该是两岸民间数十年来最重大的文化交流活动之一。那么，你知道是谁促成了这次重大活动吗？答案是：吴玉贤，时任福建省文化厅文博处处长的吴玉贤。

事情要从台湾中华民俗艺术基金会董事长徐瀛洲教授首次来大陆访问说起。

徐瀛洲教授是在1989年的春节过后第一次来大陆的，因为他对民俗文物有较多的研究，所以来大陆就认识了省文博处的吴玉贤处长（兼任省考古博物馆学会会长）。他原先有个念头，想争取德化瓷窑文物去台湾展览。吴玉贤陪他去参观了德化瓷窑和博物馆，他也感到满意，心里开始酝酿展览计划。碰巧吴玉贤是莆田人，又逢元宵佳节，于是就顺便邀请徐教授一起去莆田看看。没想到这一看就把徐教授的原先计划给打乱了，最终竟把德化瓷窑展览变成了妈祖民俗文物展览。

原来徐瀛洲教授也是个虔诚的妈祖信徒，他早就知道妈祖文化的发祥地在莆田湄洲，既然主人热情相邀来莆田。免不了要去湄洲朝圣的。那时，妈祖千年祭刚刚过去一年，“妈祖热”正方兴未艾，所以，尽管不是妈祖节庆日，徐教授仍在湄洲祖庙看到了万千信徒拥向妈祖圣坛的动人场面，他还在祖庙遇到许多台湾来的香客。当吴处长陪徐教授看完莆田市博物馆办的“妈祖信仰源流展”之后，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何不办一个妈祖民俗文物展？他迫不及待地将这一设想告诉吴玉贤，没想到吴玉贤心里也正想这事，两人不谋而合，简直欢喜若狂。于是，原先的参观计划全部改变过来，围绕妈祖文物重新制订。后来，吴玉贤陪他去了莆田县博物馆、港里天后祖祠、仙游龙井宫、锦丘宫、南潮宫等地参观，徐教授大开眼界，他看到了丰富的馆藏妈祖文物，看到了散落在民间的民俗味极浓做工又极精细的妈祖文物。他就像小孩子似的围着那些文物看不够，看得眼睛都亮起来了。他一迭连声地对吴玉贤说:“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呵！”徐教授连夜赶写了一份《关于在台湾举办妈祖民俗文物展的协议》，两天之后，在湄洲祖庙那万千威仪的妈祖神像前，他代表台湾中华民俗艺术基金会，吴玉贤代表福建省考古博物馆学会，双方郑重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接下来，吴玉贤处长与徐瀛洲教授兵分两路，一个在大陆处理搜集文物、策划展览、逐级上报等事项，一个在台湾为申请立项报告、寻找承办单位、落实资金来源等事务而奔波，各自分工协作，配合默契，中途遇到不知道多少难题，在他们俩的不懈努力下，一件件解决，一天天接近成功。我们且放下徐教授在台湾那一头，单说吴玉贤在大陆这一头的麻烦事吧。

头等大事是拟就《展览大纲》。虽然吴玉贤手下有一大帮专家学者，写一份《展览大纲》是轻车熟路，小菜一碟，但这回是赴台展览，对台工作无小事，把关的人多了去，还得慎之又慎、精益求精才能过关。虽然我没有参与此项工作，但从事后我在台湾看到的展览现场，觉得整个展览大气、庄重，脉络十分清晰，展线极为合理，文物的运用紧扣主题，观赏效果与教化功能相辅相成，确属一流的陈列展览。展览结束后，还根据大纲内容和文物照片编辑出版了一本图文并茂的《海神妈祖》，吴玉贤任主编。多年以后，我为湄洲筹办“妈祖源流博物馆”时，就参考了这个展览的模式。

接着是向各地博物馆和各相关妈祖庙商借文物。这项工作相对容易些，各地博物馆都大力支持，但个别妈祖庙有些抵触。比如仙游枫塘宫，其四幅妈祖圣迹故事图轴是镇宫之宝，虽然曾经出借给莆田市博物馆使用一段时间，但是听说要去台湾还是引发宫庙负责人之间的争论，担心有去无回，顾虑重重。后来经过吴玉贤和仙游当地官方的不断游说，细心解释加上画押保证，终于说服庙方所有人，愉快地将这项镇宫之宝出借，为“妈祖民俗文物展”增色不少。

其三是最为冗杂的赴台人员审批问题。之所以冗杂是因为牵涉的人员来自全省各地，每个人都有一些独自的具体问题，都需要吴玉贤亲自过问和想法解决。

总之，赴台办展的事太过繁琐，筹备时间长达4年，上面我只提及核心的部分，其实过程是十分艰难的，如文物保险、文物出关，等等。事非经过不知难，我后来在参与筹备祖庙董事会首次组团赴台和祖庙妈祖金身巡游台湾的过程中，才亲身体会到，当时处于主事者的吴玉贤，是多么辛苦，巨细靡遗，都得耗尽心力。

以上这些都是30年前的旧事了。回想旧事皆因想起旧友。我因参与“妈祖民俗文物展”的筹备工作和后来随展赴台交流而结识吴玉贤，渐渐走近，成为好朋友。我们是同辈人，他只比我大一岁，儒雅，厚道，很容易相处。前些年不时有互通音问，我退休后就渐渐少了。不过我知道我的朋友、莆田市博物馆原馆长柯凤梅与他同行，且有二三十年的友谊。于是前几天在同柯凤梅微信聊天后不经意问她：“我很久没有看到吴玉贤了，有点想念他。”殊料柯凤梅回复，说吴玉贤十多年前因病去世了！这噩耗令我震惊，沉默良久，我对凤梅说：“吴玉贤对弘扬妈祖文化有巨大贡献！”

是的，30年前吴玉贤任福建省文化厅文博处处长时，促成了后来对两岸妈祖文化交流有重大影响的“妈祖民俗文物展”，我们应该永远记住吴玉贤生前这一份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