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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溪忘归
【发布日期:2021-10-13】 【来源:本站】 【阅读:次】

□郑国贤

福建有赛江、闽江、晋江、九龙江、汀江和木兰溪,称“五江一溪”。基本方向一致:向东入海。有摄影家认为:别人皆称江,惟木兰为溪,是莆仙人谦虚的个性所致。

我看未必:说仙游人谦虚并无大谬,说莆田谦虚的,鲜见!木兰为溪,是流域面积小,仅限莆仙两县;河流不够长,过去称其发源于戴云山中的德化县境内,后经反复勘测,根据“江河唯远”的原则,把源头定在仙游县石苍乡仙西村黄坑头一座叫“落天岐”的小山包下面。现在,这里树立着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陈至立手书“木兰溪源”的石碑,可算是定论了。

不过,黄坑头地处仙游山,仙游山的无数涓涓细流,分别流入德化、永春和仙游三县,流水曲折多变,流入德化永春的,汇入晋江,也不排除掉转头再流进木兰溪的,因而木兰溪源于德化之说,也无大错。

河流之长短、走向并无深意,但人们乐于相信“人杰地灵”的神话。哪一块云彩不下雨,哪一方土地无人物,最终都得拿杰出人物(权势人物)出来说话,以佐证其“文献名邦”之不虚。北宋以蔡京为代表,是千年仙游史最为鼎盛的时代,但受传统儒学的影响,乡亲们都不谈蔡京、蔡卞和蔡攸,而爱说蔡襄。因为都说后者是清官。

权倾天下的蔡京不说,特喜欢讲明朝南京通政使(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也任过此职)郑纪。郑纪就生于西苑乡纪家,赤贫。送给了度尾郑家,遂成郑纪。郑纪是有为之官,他主张“毁淫祠、禁浮屠、兴学校,劝导农桑,奖优拨滞,杜绝请谒。”为扭转明中叶国家经济危机做出一定的贡献,时称“经济名臣”。他留下的好名声,也与他体恤故乡民艰有关。时仙游民生凋敝,人丁锐减,郑纪目睹惨状,上疏朝廷,免除仙游军户役的苛法,减免钱粮,让人民休养生息。

居心清正是为官的根本,也是作诗的前提。郑纪有七律一首《京中寄陈倦飞》:

枫溪城市赛神仙,环聚民居瞰碧流。

云覆荔荫迷驿道,湖随月色恍迷舟。

琴樽有舍皆可服,父老相逢俱白头。

我欲归来结诗社,倦飞馆里肯容不?

诗中“枫溪城市”即枫亭,陈倦飞当为枫亭文坛领袖。郑通政轻松风趣的诗句中,透露出当时枫亭经宋元之交的战乱,两百年后,依然文风鼎盛,风物依旧。

枫亭除了作为蔡襄、蔡京、蔡卞的故里,还承载着仙游地名的由来:传说何氏九仙在九鲤湖炼丹成仙后,就陆续来此结枫为亭,遂为枫亭。

八仙过海,九鲤飞天!神仙给人的启示是不能窝在家里,要走出去才有活路,才有发展。也是仙游人从现实中总结出的生存之道、致富之路、发展途径。最先是把木碗卖到日本,后来是把小凳子、仙佛小件搬到京城的天桥底下叫卖,终红木古典家具红满北京……商海亦如大海,起起伏伏,大浪淘沙,淘去浮尘和泡沫,留下的是英雄好汉。

榜头坝下是“仙作”红木家具的聚集地,也是“柴仙”的起源地。八十岁的木匠黄春高世家出身,家境贫寒,辍学从师,集木雕行业十八般武艺于一身,也曾被电影《芦花寨》剧组请去表演精湛的木匠技艺……然而,如果不是他的儿子黄福华、黄福忠、黄福镇创办了“三福古典家具公司”,把他娴熟的木匠技艺,淳朴厚道的家风接续上现代商业的锐意进取、精进不懈、顽强求索的精神,把企业做强做大,他肯定只能与无数同行一样湮没在现代社会的强劲商风中……

作为现代企业人,黄福华身上的符号太多,此处不赘。如今三福集团集设计、研发、生产、销售、高端定制和家装设计服务于一体。2014年起,集团设计制作的明式交椅成为国礼,作为国家领导人赠于外国元首的艺术珍品;设计制作的红木艺术家具及工艺臻品亮相北京APEC领导人峰会、米兰世博会、中欧城市可持续发展论坛、金砖国家领导人厦门会议、第五届世界佛教论坛、北京大兴国际机场等;其作品先后被中国美术馆、中国工艺美术馆收藏。

红木红天下,但仙游并不产红木。珍稀如黄花梨,最早出自我国海南,如今只剩海南黄花梨的美名。现在的海南有几株黄花梨,只有天晓得!后来便是缅甸黄花梨了。但没几年便砍光了,现在市场流行的,不是非洲黄花梨,就是巴西花梨。说明红木大咖早把锯子扛到了亚非拉大地。

郑国增也曾是成功的红木大咖之一。军旅生涯,国企下岗的独特履历,使他多了一份对行业发展和人生价值的思考,也是贫寒农家出身为这种思考提供坚实的基础。他想,这样砍下去,珍稀树木终将灭绝!不用说社会的剧烈反转,导致行情涨跌起伏。即使没有政治社会因素的干预,这种红木热也是不可持续的。全世界的树都砍光了,红木行业就完结了。

他要反其道而行,去栽树。2003年,他跑遍广东、广西、云南、海南……踏遍青山,问道高人。终于在海南五指山的深处尖峰村,找到原生黄花梨树种,并在当地聘请专业技术人员,建基地培育黄花梨、檀香、紫檀、白香木等名贵苗木。

有了苗木,他回到老家书峰乡兰石村承包荒山,创办绿源名贵植物公司,把海南培育的黄花梨栽在故乡的山上。

二十年过去,当年栽下的树已郁郁葱葱,有资料显示这二十万株黄花梨成活率达90%以上。我在一个偶然机会来到兰石绿源植物园,只见满眼墨绿,一望无垠,流水潺潺,鸟语啁啾,俨然一方世外仙境……别人都喜欢给他算账:这二十万黄花梨价值多少多少,郑国增和他的妻子余勤(舞蹈家)跟我在饭桌上却缄口不言树,更不谈钱。谈钱俗呀!他无话可说也不说树。树是栽在山上的,不是种在嘴巴上的。三千亩的青山绿树足以展示的胸襟和修为。

好几个朋友知道我喜欢呆仙游山中,因而我得有机会徜徉其间,乐而忘归——这话也是借古人的酒杯——宋蔡襄两度知福州,鼓山留下摩崖石刻“忘归”。字好意更好,移题他的故乡也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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