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莆仙方言 点滴辨惑(八十三)
【发布日期:2018-09-12】 【来源:本站】 【阅读:次】

 九十一、刺、忌、问候、勘查、知、褦襶

一日笔者上街遇一熟人,拉着问:“你研究方言,我问一个字:人家有喜事,带孝者不要去喝酒,说是有cì(音同‘刺’的白话),这个cì怎么写?”自从笔者涉足莆仙方言以后,经常遇到这样的突然袭击。这回碰到这个cì,笔者知其意,但未曾寻究其字。仓皇之间,沉吟片刻,答以“可能是禁忌、忌讳的忌。”后来查阅字书和资料,这个答案可算基本上正确。现在的问题是:笔者当时是根据什么定出“忌”字呢?

首先根据音,cì在莆仙方言白话中与“刺”同音,而这个音,方言无带孝不能贺喜的义。就考虑是变音,在与cì音相似相近的字中寻找,发现“忌”字,方言音gì,cì相近,其义又符合所谓的cì。笔者认为,变音在方言中是十分正常的,不能要求现在的方言音就是古代的原音,原封不动,一成不变。如把清清楚楚的“穿(文读ciōn)衫”定为“颂(文读siòn)衫”一样。

再之根据民俗。研究方言不能死吊在语言文字一棵树上,涉及的范围很广,民俗是其中不可或缺的。方言cì很明显是属于民俗。莆仙许多宫庙大门之旁都悬挂着“污(恶òu或作秽)身免进”、“素服莫入”的牌子。生死本是人生大事,而我们先人却把生死之事定为“忌”。妇女生孩子,难免身染血污,而被称为“污(恶òu)身”,居室为“污(恶òu)房”,满月后才复洁。家里有人去世,接触者都算不吉祥的“污(恶òu)身”,起服后才返凶为吉。

“忌”在字书中义项很多,主要是戒、憎恶、禁忌、忌讳。这些“忌”是中华民族的独特传统文化。至今中国每年广泛印发的日历,每日都有用红字表示“宜”做什么,用黑字表示“忌”做什么。社会上有一些算命先生还把为人家择时日办喜事赚点劳务费。据说回避这个“忌”能使人消灾免祸。以上说的是传统民俗,不是科学。现在年轻人不懂这个cì“忌”,也不信cì“忌”,思想不受束缚,这个cì(忌)的民俗可让它自行消亡。

另,莆仙方言对不洁或厌恶之物,常说声“嗤”chī,並“嗤之以鼻”。这“嗤”chī与那个cì(刺)也有一些关连,可作参考。

二、问候、看带、勘查

一首“九月九”的歌,歌中有一句很经典的话:“他乡没有问候”,一语道破他乡与家乡的区别。家乡都是熟人,一出门就有人问候,古人问候用:“别来无恙?”英语问候用“哈啰”。普通话问候用“您好!”书信问候用“玉体安否?”莆仙民间传统的问候,多种多样,礼节性的问候:“你吃了吗?”、“你去哪里?”这个“问候”,不是真的要了解询问你的生活与行踪,只是表示关心而已。问者无心,答者也不在意。如果更亲密的朋友,则有稍带内容的问候:“好久不见,去哪里发财?”,“你儿子考上清华大学,真了不起!你是怎么教导的?”这些问候很温馨,令人心情舒服。而在他乡,即使走在大街上,擦肩而过都是人,不是熟人,没有“问候”,犹如行走在荒漠之中,很寂寞。莆仙方言中没有“问候”这个词,而用kàn zuà表示。kàn zuà到底是哪两个字呢?有人用“看带”,有人用“堪看”,有人用“砍抓”,文读白话混用,五花八门。

n zuà意为“问候”,“问”字应为核心之义。莆仙方言“问”,白话音为kàn,一般用“勘”字表示。勘《说文》校也,《玉篇》核(覈)定也。《增韵》鞠(鞫)囚也(审问)。“勘”与“问”有相通之义,“勘”今音kān,古音为kàn,,与莆仙方言相同。很明显,kàn zuà的kàn 应为“勘”。那 zuà是哪个字呢?我们可以用类比法把方言中音与zuà相同或相近的排出来分析。

例一:“鞋拖拖拖,新闻zuā zuā”。(穿着拖鞋,在悠闲蹓跶打听 zuā zuā新闻)

例二:“我家世代清白,你可全乡去zuā。”(zuā,查询的意思)

例三:“家庭做大炎灿(火红,兴旺),给人好kàn zuà。”(有体面的话回答他人的问候)

例四:“央你zuā一下,某人为人如何,我准备用伊。”(zuā是了解,调查的意思)

综上例句可知,这个zuā的意思与“查”方言文读zā十分相似,音也接近,kàn zuà(曾经被写为“看带”“勘看”“砍抓”)极可能就是“勘查”,只是稍为变音而已。

剩下的问题是,“问候”本是温暖人心的事,现在变成“勘查”,一副冷酷无情,严肃拘谨的面目,似乎公安在办案,人们接受不了。但母亲虽然面目不美,也不能不认。方言无文字相依,语义不断扩展变化,诸如此类的例子很多,如“褦襶”本是不懂事,莆仙方言却变做为“知道”。

三、知、褦襶

莆仙方言“知”音为“哉”,要解这个惑是块硬骨头。“知”“哉”两字,音相差很远,义也无关连,如何能互释呢?必有他字。笔者翻阅字书,有褦襶nài daì一词,《现代汉语大词典》释为:古代指夏天戴的斗笠。作为形容词,指不明事理,不懂事。《类篇》褦襶,不晓事。《篇海》谓当暑人乐袒裸,而固戴盛服请见。魏程晓诗:“今世褦襶子,触暑到人家。”莆仙俗语有:“六月戴毡笠,款(‘可观’合音,意为新奇好看)不在暄。”莆仙方言称“知道”为“哉”,或为“褦襶”(褦音“耐”,近哉;襶音d?藜,方言姓戴)。如果要说“不知道”,须在“褦襶”前加否定语气词ng(黄的白话)。如“呆囝ng褦襶,不必去计较。”这个“褦”nài字极可能就是“知”音为“哉”zài的源。

值得研究的是,“褦”在莆仙方言中,如何走到反面,变为“知”,还打败了所有同义词:“知、晓、懂”等,形成独霸天下的局面。(王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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