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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情深
【发布日期:2018-08-14】 【来源:本站】 【阅读:次】

□黄丽珠


我貌不惊人,学生时代光荣加入丑小鸭组织,偶会被一两帅哥的目光缠绕几秒。为此,我时常感叹双亲的慷慨,把各自最难看的五官都毫无保留地遗传给我。不过,我有一头历届学生描绘中的瀑布般的长发,大大弥补了一点点缺憾。

长发及腰,及臀,嗯,如果不忘初心一如既往地任其自由生长,长发及脚的未来不是梦。

追溯初心的萌芽,应该是小时候吧。过年回老家,逢上村里演戏,我是趴在戏台边沿的那个小孩。花旦出来了,珠光闪闪,裙舞飞扬,耳鬓边两绺长发,加上脑后一束,朱唇轻启,乐曲轻扬……摸摸自己的短发,然后默默地长成少年。

现在回想起来,可以理解母亲不让我们留长发的原因了。忙着讨生活的时代,她巴不得我们理成光头,这样,就可以不会任由虱子作威作福于身在异乡的我们头上了。只是,短发仍旧阻挡不了虱子们惊人繁衍的脚步。记得那几年的囧事:我和姐姐一放学,就帮对方捉虱子。我总是很耐心地翻找姐姐发丛中的它们,白色的如芝麻籽大小的是它们产下的卵,若用指甲盖相挤,会发出清脆的声音,黑色的就是成年虱了,混在黑发中不好找,得借助篦子来梳。这些虱子颇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势,实在恼人,更恼人的是轮到姐姐帮我捉拿它们时,她总是以各种理由耍赖不捉,由此姐妹俩没少吵吵嚷嚷。

少女的情怀总是春。她希望有如席慕蓉《七里香》插画中的女孩,有如水般一泻而下的长发,有风起时能扬起衣角的披风,这样走在落叶簌簌而下的街道,能邂逅一个如风般的少年。又或者,在蔓草生香的郊外,一把口琴吹起的不是《让我们荡起双桨》,而是青春里一道道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忧伤。

大学里,开始想长发及腰了,只是没等来心仪的白马王子,就在蓄发、剪发的循环中,长发究竟还是没过腰。然后是毕业,工作,结婚,时光的车轮一溜烟开跑就是二十多年。

女是不是为悦己者容?这点至今我没弄清楚,我只知道云想衣裳花想容。当周围女子追随潮流,将头发又拉直又染色又烫卷,纹理烫、定位烫、离子烫、玉米烫等烫发名词,葡萄紫、蜜茶棕、闷金色、奶奶灰、亚麻金等颜色名词,一波又一波地袭来,我岿然不动,像守城的将军,哪怕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我守着我的长发,心无旁骛。

就像守着我的语文。当我和学生们初相遇时,我希望我的长发从此伴着他们青春的回忆。那里,和颜悦色是春雨绵绵,疾言厉色是暴风骤雨,我以最坦诚的言行举止表现我的教育信条;那里,有我一瀑长发,扬起在隽永深长的诗文中,长长短短,平平仄仄。有时,一根簪子挽起,再一袭长裙,粉笔灰在阳光中飞舞,又静止,一节又一节,一届又一届,好像一盒磁带翻来覆去地重复。

记得前年在苏州大学参加国培时,有天晚上是全国优秀班主任于洁老师的讲座《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那晚,座无虚席。于老师是一个含金量极高的古典美女,向我们娓娓诉说她班主任生涯里一个个温柔与坚持相结合的故事。她身着中国风服装,柔柔的语调,特别是长发及腰,全场的目光聚焦着,那晚的她由内而外散发着迷人的光芒。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教育的极致就是把幸福写在心里,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坚持。我们可能无法企及她的高度,但我们可以像向日葵般永远向阳。

那晚,于老师的长发也种在我的心中。培训归来,长发过肩的我又蓄发了,一直蓄到今夏。

只是,毕竟是老了呢,这些年一直掉发。我知道新陈代谢是自然规律,就像叶子绿了会黄,会离开枝头,但是看到头发触目惊心地横躺在套房光洁的地砖上,一根根细细长长的,我心底的凉气还是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来,它们是铆足劲儿长了多久啊,可最终还是与我无缘。我没有古板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之顽固,人与物之间来来去去是正常不过了,就下决心剪掉一截。甚至心怀侥幸,或许剪短了,它们的眷恋感变强了呢,百草丰茂的秀美又会重现。

一把剪刀,一绺长发。我是在剪头发,还是在剪时光?分明,有刺眼的白发,掺杂在青丝中,再凝视镜中的我,感叹时光是笔,沾上白颜料,一点一点,染到什么时候朱颜渐改,改到陌生的感觉抽枝发芽?感叹时光是躲在暗夜中的猫,蹑手蹑脚,等你惊觉时,它已不见踪影,留下内心翻江倒海的你。

我和我的头发,从来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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