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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丕”的戏剧人生(上)
【发布日期:2017-12-19】 【来源:本站】 【阅读:次】

 

 

剧照《千里送》

 

十一岁那年,小妹丕因交不起五斤大米而辍学了。辍学后的妹丕想学戏,母亲便带着她找到“新潮音”戏班,班主一看妹丕瘦小的身子,便皱起眉头说,对不起,戏班已满员,不再收人。其实班主是嫌妹丕个子太小,借口推辞。

为了女儿学戏,母亲带着妹丕一连跑了三个戏班,都因个子太小而被班主拒之门外。妹丕的一个表姐刚好认识“新移风”班主,听说小表妹想学戏,便把她带去“新移风”。那天班主不在,有个叫雷澄清的鼓师说可以先试试看,便让她唱一段《望故乡》,妹丕凭着她对莆仙戏的天赋,把戏唱得非常完美,令在场的人赞叹不已。因那天戏班董督陈兆俊不在,所以叫小姑娘第二天到他家里再面试。在金桥巷陈兆俊家里,小妹丕再次唱起《望故乡》,真情演唱打动所有人。在场的林剑华听了妹丕唱曲后说,没想到人这么小,声音这么“当”(莆田方言,即声音响亮)。陈兆俊说他搞戏剧多年都唱不好《望故乡》,想不到一个小女孩居然唱得这么好。他当即拍板收下小妹丕,还与她的母亲签下“卖身契”,契约写明学戏人如有发生天灾病故,投河觅井,各无怨言,并用大米十担卖断。

有一回戏班在黄石上演《海瑞祝寿》,扮演女主角的施姓女旦突然患病,无法上演,这下可急坏了班主。俗话说,救场如救火,想到平时唱腔不错的小妹丕,就问她敢不敢替场,妹丕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说,敢!小不点的妹丕就这样顶上了女主角。妹丕一上场,她那悠扬的唱腔一下子就把台下观众给吸引住,大家想不到一个小姑娘居然唱得那么好。一曲唱罢,台下立即响起一阵喝彩声。

这一年,龙桥下郑村操办寿庆喜事,村里请了“新移风”和“赛歌舞”两台戏班上演对台戏(莆田话叫“文武棚”),引得远近村民前来观看。由于“赛歌舞”戏班里的演员年轻漂亮,而“新移风”多是老演员,戏还没开演前,乡民都挤到“赛歌舞”戏台前去看。谁也没想到,当“新移风”三锣鼓后,伴着妹丕唱腔传出,立即引起观众喧哗!“赛歌舞”台前的观众一下子蜂拥到“新移风”这边来,自此龙桥演出,小妹丕一夜走红,“新移风”也因此名声大振。

当时社会上流传着一句话,叫做“新移风,女旦仔”,意思是“新移风”里有个小女旦,唱得好,长得靓。于是只要有妹丕的戏,无论路途多远,戏迷们都会跑来先睹为快。戏班名声因此远扬,订单接连而来,那时候戏班演一场戏的报酬是大米三担,若是有妹丕出场,就会增加到六担。作为戏班的台柱子,小妹丕身价倍增,原订契约写好三年后开份,班主怕人才被别人挖走,当月起就给小姑娘开了份钱。第一年工资是一天五十斤大米,有时候乡人看戏开心,还会额外再给小妹丕本人赠送大米一担。入棚才两个月就拿开份,这在当时所有戏班中绝无先例。

“新移风”一年难得几回进山演戏,有去的话也是在常太“东麻”“牛尾岭”等村庄做戏。与平原不一样的习俗是,山里村民很好客,每当戏班进山演戏的时候,村民就会远道前来迎接……戏班人马一到,村民们立即接过担子,挑起沉重的道具戏箱,把演员接回山村。

九道十八弯的山路很难走,班主担心妹丕爬山崴了脚,就和村里商定好,用轿子抬着妹丕进山。 “姑娘坐轿子头一回”,妹丕坐轿可不是头一次,也不知坐过多少回。坐的轿子跟抬新娘的花轿不一样,是用两根竹竿挑起一张靠背椅做成的“轿”,因形状如同农村捡猪屎用的两根竹夹子,被人戏称为“猪屎夹”。

山里做戏比过年还要热闹,都是杀猪宰羊招待客人,热情的山里嫂还会给戏班送来“拷霜”的芥菜,家乡人管霜冻叫“拷霜”,经过霜打后的芥菜,炒出来味道鲜美。和平原不一样的是,戏班的一日三餐全部由村民负责,中午和晚上都是干饭配肉汤,夜间点心是热豆汤。因为村庄小,看戏人不多,到晚上开演的时候,戏台下摆放的三四排椅子都坐不满。演出之夜,远处村民都是打着火把赶来看戏,为的是争睹“金嗓子”芳姿。每当演出结束,演员妆都卸完了,看戏的村民还没走到家,他们手里举着的火把在山谷中隐隐闪亮,老远还能看到。

旧时称戏班为“风火院”,演戏人叫“戏子”,演职员每天吃草包饭,夜间住宫庙睡地铺,还不时受到地痞流氓欺负骚扰。旧社会里,戏班人过的是“戏狗乞食吹”的悲惨生活。

有一天,一折戏下来后,妹丕回到后台休息片刻,便又得紧接着上场。当她提起长裙正要登上戏台边的梯子时,早就盯上妹丕的几个“天罡仔”(莆田话称流氓为“天罡”),上前围住了小妹丕。

“嘻嘻,小妹长得真不赖!”地痞嬉笑着说,一边张开手臂拦住妹丕,要抱着她上台。

“快走开,不然我要喊人啦!”妹丕拨开“天罡仔”,扶着梯子就要往台上登去。

“喊呀,看你敢踩我的手臂上去?”地痞见拦不住姑娘,便把手搭放在梯阶上耍起无赖。

“咚咚锵”,戏马上开始,再不上来就来不及了。妹丕一急,不顾一切踩着地痞的手就往上登。“啊——喔”,“天罡仔”想不到妹丕真的踩着他的手上去,疼得他大叫一声。

旧时,戏班位于社会最底层,处处受人欺负,这地头上的“天罡仔”,谁也惹不起,除非你今后不再演戏,因此,对于地痞的骚扰,戏班是敢怒不敢言。

待到演完戏,卸过妆,已是半夜时分。当妹丕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村庙时,几个“天罡仔”还在后面紧跟不放,两个扮演武生的男演员见状,赶紧护在妹丕两旁,让地痞们无机可乘。回到破庙里,妹丕吃力地拖过两只大戏箱拼在一块,铺上破床单权做床铺。妹丕不习惯睡地铺,怕湿坏身子,更不愿意和那些男演员靠得太近,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种难闻的烟味,那烟味会把她呛得整夜都睡不了好觉。为此,她把两只大戏箱挪在宫庙靠窗通风地方,虽然靠窗寒冷,但这样睡得安心。

有一天,“新移风”在涵江做戏,演出之前,妹丕正在后台化妆,忽然闯进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流氓,走到妹丕跟前,一手托起妹丕的下巴淫笑着说:“‘阿妹糕’长得真不赖!”吓得妹丕闪身躲开。

“妹子别怕,做完戏我还请你上酒馆!”满脸麻子的老流氓说完,奸笑着走开。

戏班最怕碰上地方痞子,遇上这样的事,能躲的就躲。麻脸地痞刚才说了,等做完戏就要带妹丕去喝酒,那还不是羊羔掉进了狼窝?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时,上次江东碰到的那个“后生仔”找来说,他家就在涵江,待戏一做完,就把妹丕带到他家躲一躲。因为有了上次煎药治病,大家对这个“后生仔”已经很信任。

果然当晚戏一结束,老麻脸就叫了几个打手往后台抢女旦仔,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妹丕连妆都来不及卸去,就在武生保护下,跟着“后生仔”抢先一步离开。流氓找不见妹丕,气得直咆哮,动手就砸道具,这时陈端不得不亮出最后一招。

“住手!再胡来我就要喊警察了!”陈端大喊一声。

“你喊呀,敢和老子叫板,不要命了吧!”地痞凶相毕露地说。

“知道我们董督是谁吗?说出来吓破你的胆!”

当陈端说出董督就是陈兆俊,这地痞一听,马上吓得屁滚尿流跑了。地痞欺压百姓,对官府的人还是低头三分,不敢开罪。

有一天,戏班在涵江哆头做戏,化妆完毕的妹丕扶着梯子就要登台,想不到当地几个小流氓跟着围上来,为首的“天罡仔”一把抱起小妹丕就要往台上放,妹丕拼命挣扎着呼救,这时忽听得一声大喝,“住手,休得无礼!”“天罡仔”听这喊声,回头一看,不好,是“天罡灶”来了,便吓得拔腿就跑。

是谁,能有这么大能量,居然把一帮小混混给吓得屁滚尿流?原来是个五十来岁的灶大叔,平时爱打抱不平,村里人就送他个“天罡灶”外号,其实人不坏,在村里说得上话。当阿灶看到村里小混混居然对女旦仔非礼,顿时火冒三丈,上前狠狠教训了一下。

获救后的妹丕感激地对老头鞠了个躬。妹丕当时脖颈生了个毒疮,因为演出需要,都是用衣领把疮口围得严实,这一躬身,却让领子擦着疮口,疼得她“哎”了一声。

“小妹,怎么啦?”灶大叔忙问道。

“没事,是脖颈长了个疮。”妹丕不好意思说道,转身登上戏台。

这大热天的带疮演出,那怎么行呢?等到戏结束,灶叔就找到卸妆后的妹丕说:“邻村有个土中医,治疗毒疮有特效,我现在就带你找他敷药去。”妹丕听了便跟着大叔一起找到老中医,为她敷上草药,说来这土中医捣的草药还真灵验,在哆头演了三天戏,妹丕跟着敷了三贴药,这三天一过,毒疮也就治好了。(黄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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